老战团(转)——上

来源哔哩哔哩   2023-07-30 15:14:42

1.


(相关资料图)

“……这就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贵族私斗,从此之后,帝国的荣誉爵士--阿诺格接管了佣兵团,并带领它慢慢走向辉煌,他是英雄,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也是我的榜样。就是这样,这就是我要说的故事。”

随着一声喝彩,阿斯塔特结束了他的发言,酒馆的人也都随之散去,一些人回到了他们该有的工作上,可大多数人却议论纷纷。

“咚咚……”

教堂的钟声赫然响起,按理说佣兵团应该准备再度启程,但阿斯塔特仍在享受着他桌上的饮品,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都是些给暴政贵族和穷酸商人打下手的走狗,还以为自己是英雄? 呸,真是不知恬耻。”

“是啊,一想到我们原本美丽的家乡被他们这群蛆虫玷污,那些年轻不懂事的小伙子被他们引诱,我就感到心痛。”

“咚咚……”

那些人议论的声音很大,甚至盖过了第二次钟声,盖过了从断墙处吹来的风声,因此阿斯塔特不由得侧耳倾听。虽然他肯定能猜到别人对他们佣兵是保有怎么样的偏见和非议,但他还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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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些传奇的故事都是出自前辈们口中,不可置疑的经历,可我越是想到他们的辉煌,就越是对现在感到担心,甚至有一丝绝望。

低地南部的动乱距今已经快要十年,一切都大变样。遥望当年在叔父家的悠闲时光,独自在外打拼的岁月总是痛苦。

队里最好的战士前几阵子才断了一只左手,十几天前他又伤了一只眼睛,后来医生说是严重的感染,我们便不得不将他抛弃。在前天同样的时分,我最好的冲锋手又不幸中了一只带毒的箭,还好真神眷顾,今天早上他就永远脱离了苦海,但也许他们承受的痛苦很快将会来到我头上。

我不禁怀疑起我做佣兵这一行,这一下等,肮脏,甚至是令人唾弃的工作的原因,如果不是实在是没有退路了,谁又会想去做呢?

从前那些人本应管我们叫勇敢的佣兵,叫我们能赚钱的冒险家,称我们为英雄,可如今我们成了他们眼中有钱人和遍地而起的新贵族的走狗,我们变成了危险,变成了带来战争的,仿佛本应就被驱逐鄙视的蛆虫,他们虽然憎恨,辱骂,却唯独不敢与我们交战。

他们是否曾记得,我们中的大部分人为了低廉的价格付出生命,甚至有时只要他们一顿饭,便能帮助他们清除那些沼泽中危险的野兽,若不是我们对商队的辛勤护送,又怎么能够让中心平原的食物和优质工具源源不断地通过烂地而千里迢迢地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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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塔特举起酒杯猛喝了一口,酒精的劲头直往上冲,然后他接着想。

想到这里,我开始恨身边的一切,痛恨这世界上需要的太多,钱永远赚不够,今天不是这个有要求,就是那个有意见,我恨我生在这样的时代,也恨我没有像前辈们一样的优秀人才———他们很早就跟我告别,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而我生在这样的时代,这里的人不仅好吃又懒作,甚至还怕死,而且不务正业!我实在是感到痛恨啊,我的心此刻痛恨着这世间的一切,我甚至痛恨这座曾经在前辈口中所说的酒馆,因为避风港也变成了烂草房.......

努力就能成功.....哈哈,真是可笑,要是真的是这样,难道是在说我还不够努力吗?真是无稽之谈!

“别愣着了,我们还有事要赶着做呢,这可关乎到我们近几天的口粮。”

“是啊,是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忙死忙活的任务要我们去做,我亲爱的军需官,我真的是很感激你能无微不至的关心战团,关系钱和粮食的事情,但是可不可以先让我喝完这一杯?”

“抱歉老大,我无意冒犯你,可是.....”

“你们这一群懒狗,蛀虫,粪便!我的队伍就要开拨了,你们要是让我的商队损失一点货物,就给我等着瞧!”

雇佣他们的商队头领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酒馆,看起来他心情不太好,他一拳揍在阿斯塔特的脸上,满是不屑和愤怒,而阿斯塔特刚想还手却被军需官拦下。

“怎么?你还想动手?你有种,你一半的工钱别想要了!”

头领露出惊讶的神色并退后了两步,但随后又接上一拳。

“还不来集合?另一半也不想要了?”

看着鼻青脸肿的阿斯塔特没有了脾气,头领潇洒的走出酒馆,只剩下军需官和阿斯塔特在酒馆里抱头凌乱。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等头领走远后,阿斯塔特愤怒地把酒杯摔在地上,朝着四周看着他偷偷发笑的民众说。

原来阿斯塔特接下了一单护送一支小商队的任务。在商队的生活跟在野外游荡其实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好处,也是阿斯塔特接受这次任务的原因就是——包伙食。

现在正是晚春入夏的时间,帝国的军队不知为何早早解散,因此这正是佣兵团扩大人手,招募退伍士兵的好时机,可招募人需要的钱很多,多得比购买一身华丽装备的钱还要多,更不要说人潮返还给低地带来的粮食问题的影响了。

“今天还是稀的跟水一样的小麦粥。”

“哟哟,别尬黑,昨天的可是跟小麦粥一样的水。”

“我宁愿把它称为水也不愿当它是正餐。”

虽然阿斯塔特的佣兵团不过几人,但在当地的几个村子间,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民间武装力量,更重要的是,他沾了爵士的光,也沾了阿诺格那支‘灰狼’的光,因此仅仅交了半个金币就获得了合法的通行证。

“哈,又是不怕死的暴民。”

阿斯塔特对商道上流窜的难民,随时出现的土匪已经见怪不怪,一向打算优先解决敌人的他今天却叫住了身旁的几个兄弟,他们就跟着阿斯塔特站在原地,打趣地看着那些土匪和暴民往商队里冲来,往那些手持简陋武器,平时借着商队头领经常唾弃,辱骂阿斯塔特他们的农民冲去。

“劫匪要是赢了,我们就把商品抢走,你要是想保住货物,就得给我们加钱。”

那些平时站在佣兵后面狐假虎威的农民看见那些平时会被轻松解决的暴民和土匪,便自信的抽出长棍和小刀向他们冲去,可暴民们早有准备,他们身上穿戴的棉甲可没那么容易被刺穿,很快暴民们手上那一根根粗大的镶铁木棒就敲碎了好几个农民的头盖骨。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头领怒不可遏地说。

“是的,我是在威胁你,也许我不能随意杀人,但是暴徒可以,而且我觉得他们会很乐意跟我们一起分享你脖子上挂着的金项链,当然,还有你的人头。”

阿斯塔特斩钉截铁的说。

头领最终还是妥协了,于是雇佣兵有说有笑地推开那些瑟瑟发抖的,轮不到他们上场的农民,头也不回地杀进战场。

这回轮到暴徒们打不穿佣兵们硬皮甲和木头盾牌的防御了,他们的抵抗很轻易被解决,阿斯塔特手上的单刀,军需官手上的长矛,光是这些铁质的,在阳光下如同明镜般的武器就已经足够将吓得暴徒们魂飞魄散。

“希望你喜欢我们的服务,下次还可以叫上我们哦!”

阿斯塔特和其他几个战团伙伴看着商队头领垂头丧气离开的样子而哈哈大笑,在他们的背后,军需官正拿着头领脖子上挂着的金链子,银色的耳环在仔细端详呢。

低地的夜里总是不得让人宁静,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是如野兽般嘶吼的雷鸣。

但阿斯塔特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次好觉,因此无论怎样他都想要靠在农房旁的草垛上,并且低下头打个盹。

他翻个身,感觉丝制的被单从身上溜了出去。训鹰人的老鹰飞过镶嵌象牙的窗框,窗外是帝国首都--弗莱雅提的光景,放眼望去,到处是繁华和说不出的美丽。

阿斯塔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尝试扶着稻草堆站起,但手边那哪还是稻草堆,那里早已变成用天鹅绒纺出的枕头!

‘我的天啊!’

阿斯塔特惊讶地从床上起身,他走向前去,墙壁像大门一样自动为他敞开,两个男人从他身边冒出来,放出提着的笼子里的鸽子。鸟儿们拼命四散飞出,在天蓝色的空中汇聚成代表和平的符号,周围的人群也雀跃着欢呼,甚至挥舞着他们手中的旗帜。

阿斯塔特记得首都的广场中心有着圣洁的喷泉,于是一柱喷泉便拔地而起,他弯腰往泉水中看去,才发现自己身穿华服,头上戴着黄金制作的橄榄枝皇冠。

阿斯塔特如痴如醉的望着倒影中的自己,还有这座华丽的城市。他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生活——总是热闹非凡,身旁美女簇拥。他好像已经做好接受这一切的准备,但就在他张开双臂,准备给自己的倒影一个大大的拥抱时,一个黑影却突然出现,盖过了这一切。

只见倒影中自己的面容早已变成了焦黑的碎片,头顶燃烧枯凋,牙龈和牙齿也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焦黑的颅骨,阿斯塔特感受到自己面部的狰狞,但骷髅却像是正在对他展露微笑。

阿斯塔特被吓得往后跌去,皇冠也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滚走。

那具骷髅从水中飞跃而起,他站在阿斯塔特面前,夺走了他那尊贵的华服,他只是将双手从袍底伸出,宝剑和阿斯塔特的皇冠便出现在他身前,它张开僵硬的嘴,咔哧咔哧地说:

“自从长寿的人被驱逐回他们的家园,背叛者却在中土称王的那一刻起,也许所有人都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将永不会再有战火,帝国人被虚伪,妥协带来的和平蒙骗了太久太久。”

骷髅举起双手,大地像是在颤抖。远处,一座大山随之喷发,它尖叫着喷发出大量的红色火焰和铺天盖地的炽热灰烬,笼罩整个天空。炼狱很快涌入城市,地面和建筑物分崩离析,人们四处逃窜,尖叫,但没人能够逃离炼狱。

眼看炼狱一步步将自己逼近,阿斯塔特双腿发软,只能一步步艰难往后挪去,可那骷髅却丝毫没有惧色,它自然地穿过炼狱,身上的华服瞬间变成了千疮百孔的黑袍,苍白的骨架也燃烧起了赤色的火焰,他再次张开那咔哧咔哧的嘴说:

“可他们不知道,在宁静祥和的生活背后,帝国正一步步走向灭亡.......”

骷髅狰狞地笑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宝剑,将阿斯塔特面前的皇冠劈去。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哈哈哈哈!”

皇冠碎成九块,天空降下轰雷,一切都要崩坏,炼狱也像巨浪般朝阿斯塔特面前涌来。

“我的天啊!”

阿斯塔特一个激灵醒来,发现军需官在摇他,身旁还是熟悉的稻草堆。

“团长,醒醒,那个商人带着一群帝国兵痞在四周搜寻我们,农夫说他们一路焚田烧村,冲着我们来,要见一个杀一个!”

可阿斯塔特只是激动地抬起头来,他对军需官说:

“劳伦斯,战争要开始了。”

2.

这已不是第一次,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个梦境就一直在干扰着阿斯塔特的生活。梦境虽是殊途同归,可它却一次比一次真实,就像曾经发生过,或是即将要发生一样。

‘我该把它当作一种预兆吗?’阿斯塔特这样问自己。

大脑不觉疼痛起来,从童年到如今的时光仿佛也是一场梦境,大脑就像被催眠,肌肉记忆只记得如何挥动武器,许多过往的事早已变得模糊,一个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的性命也不断被忘却。

‘我从哪里来?’

阿斯塔特再一次询问自己,可得到的也仍然是疼痛。他只记得自己寄住过叔父家,师从维嘉拉德长官,小时候还有个高大的玩伴,可对于他来说,时间貌似过的太快,经历的事情又太多,离乡背井太久,仿佛连父母,连原先居住的地方的名字都不能确信知道。

‘家乡吗?’

阿斯塔特再次闭上眼睛,眼睛前是一座巍峨的城堡,一行行白鹭和鸽子掠过青蓝色的天空。

那时他还很小,他沿着小道往前跑,蝴蝶和蜜蜂追随他的脚步,蒲公英和木棉花也来迎接他。

他一路小跑跑进城堡,父亲和叔叔在后面追着他,他们一边笑,一边爬上楼梯,闯过一道道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沉重的大门,但他却能轻而易举将它打开。

他再次往前走去,温暖的阳光沐浴他的全身,麦田金黄灿烂,花香四溢,水田里人头攒动,他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然后对人们展开手臂,人民转过身来朝他欢呼。

父亲和叔叔也走过来将他举起,就像置身在乐园般的飞鸟,他自由,无忧无虑的飞翔。

阿斯塔特重新睁开眼睛,擦了擦眼泪,然后又捏紧了拳头。

‘真想找到我的家乡,回去看看。’

阿斯塔特决定更加努力的活下去,他突然想起之前听说过不同的梦境代表不同的境遇,而另一个时常发起的梦,那帝国首都的光景也总是伴着音乐在他脑海里呈现。

他记得他曾经去过那儿,那儿很像他的家乡,但又比它更壮观一些,那应当就是他梦境被构筑的地方。

他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不由得再次回忆:

‘还记得在小的时候,我曾跟随父亲去过帝国首都,也就是皇城,那里的繁荣昌盛是低地远不能比较的,巍峨的城墙高过山峰、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在天空盘旋、成千上万熔炉产生的蒸汽直冲云霄、大理石铺成通往四方的道路、品种繁多的花儿争相斗艳、奇装异服的商人云集广场,到处无不展现出欣欣向荣的气氛。’

‘那会我们运气好,刚刚遇上伟大的皇帝平叛大胜而归,他带领着军队正走过凯旋门。在他身后一个个军团旗长带领的队伍中,士兵们意气风发,步调一致,他们的靴子踏过地面发出整齐的步伐声,囿于镀金的头盔里的是坚定的神色,他们厚重的盔甲框框作响,手上那长长的战旗指向太阳,杆头的尖端泛起阳光般的色泽,仿佛天底下没有能打败他们的敌人。’

‘最记忆深刻的是我年少不懂事,看见高戴皇冠的皇帝陛下,竟有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我的眼神与皇帝接触了一瞬,险些引起他的愤怒,还好父亲用力让我跪下,并捂住了我的嘴.....’

阿斯塔特的嘴角不禁弯起,从那时到现在不知道多少年,即便他与他的士兵们游历四方,翻过高山,跨过大陆的母亲河,几乎要走遍帝国全境,可也没有任何一刻的风景能够及得上首都一分。

‘低地的确要乱起来了。’

突然想到这里,阿斯塔特皱起了眉头,这并不是胡乱的猜想,因为他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春末入夏本应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低地却由于缺乏食物,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大规模的出走的农民,到处散落着白骨的地面,树和地面失去它们的皮肤,商人们给护送队的出价和贵族雇佣佣兵的价格甚至买不起一套装备,到处无不是衰落颓败。

‘我来的正是时候,这是能让我回到多年前美好生活的最佳时机。’

他的脖子咔嚓了一下,他意识到回忆是件痛苦的事,特别是在落枕之后。

没有时间犹豫,阿斯塔特昂首挺胸走出房子,外面靠着房子睡觉的都是他的士兵。他一个个走过去拍醒他们,指着远处来报复的另一只雇佣兵,提醒他们准备战斗。

可这恰好证明他还是没有吸取教训,结果是鲁莽再一次加害于他。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很晚,轻柔的月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房间里将他唤醒,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扔进了监狱。

他懊恼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感到有些后怕。虽然他是老常客了,还记得是哪个士兵将他一脚踹了进来,但阿诺格前辈并不在身边,他便没有嚣张的空间。

他朝四周望去,身旁也没有几个熟悉的家伙,唯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蹲在墙边一言不发的家伙,他的头发很长,遮住了五官。

‘果然,在中心的军区领地边上战斗总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他的肩膀很痛,胸口被利器撕开,为止血绑上了巨大的绷带。他活动活动筋骨,从心里感谢平民们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真正地致他们于死地,不过很快他就认为他的想法是错的。

“滴....”

“滴.......”

“滴..........”

水滴从天花板滴下来腐蚀地板,三滴的时间已毕,饥饿感遍布他的全身,却也没有一个士兵出来给他们送饭,这让他感到诧异。

“滴.......”

“滴..........”

“滴.............”

“有人吗!死哪去了!”

一种寒气席卷全身,迫使他去敲打牢门。

他努力着,一开始是沉寂,很快便一呼百应,并且充斥着混乱与抱怨的噪音,还有细细簌簌的脚步声在靠近,就在这时,一个认识的狱友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从背后拍了拍他。

“是不是来饭了?”

可他的心跳的很快,不仅是因为很久没有闻到这样香的气味了,而且他意识到他们是阶下囚。

他退后两步将任务交给其他人,踩上桌板再次往窗外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吓得他一大跳。

那混乱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在夜晚的星光下,火光冲上天空,手持农具和火把的农民聚集成一团一团,像蝗虫般黑压压地闯进军区,他们越过全副武装的士兵,将手中的燃烧物扔到任何他们可以扔的地方。

一些士兵没来的及反应便被扑倒缴了械,一些士兵想通风报信却被冷箭射倒,还有一些士兵组成战阵想要维持秩序,可门口的另一边冲来十几个穿戴者纹章,全副武装的骑兵,他们骑着高头大马一下便将战阵冲开。

“我的个老天爷啊,真神在上!”

阿斯塔特连滚带爬从窗台上翻身下来,看了房间的门牌号一眼,然后急急忙忙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积灰的包裹,里面是一把小锤子,他顾不得其他人惊羡的目光,连锤带砸几下将大门打开,脚底抹油似的去救他的兄弟们去了。

其他人也从他背后鱼贯而出,但不知为何,当那个披头散发的青年擦过他肩膀跑出去时,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味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传说中潘多拉的魔盒。

“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最后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外面的围墙倒塌了,他没有选择,只能亡命般的逆着人群奔走,任由弩矢和标枪擦着他的头顶飞过。

他撞开任何他能看到的人,他疯狂的奔跑,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了声音,直到能够与姗姗来迟准备保释他的队友集合。

就这样,虽然阿斯塔特还来不及从军区事变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但低地已经在短短几天间变得混乱,随处可见的军队代替了流民和逃兵,披挂着高贵紫色披风的长官们在各个路口展开交战。从西到东,从北到南,低地的土地上到处都插满了箭矢,堆满了伤痕累累的尸骸。

阿斯塔特一边擤着鼻涕一边上路,他认为自己向来是带着南方商贾气质,利益至上的一个人,怎么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他对现状感到既兴奋又紧张,思来想去,最后毅然带走了全副身家。他带着士兵穿梭在一个个封锁的火线间赚取金钱和名声,又从最近的一个个城镇招募兵员。

因为军区长官们看不起他,他便只能在许多小领主间的游说中犹豫,后来,他加入了一个南方三角洲的领主,锦上添花的是,许久未见的阿诺格也给他送来信件说要来低地。

“好时代,要来力。”

他眺望星空,展望未来,对其兴奋不已。

几天后,阿诺格带着荣誉军旗授勋者,特别勘探长官的身份再一次跟他见面,虽然阿斯塔特不是很记得了,但据他所说,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十多年。

“真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十年不长,不能走完人的一生,十年不短,能改变一个人的未来。

这句话对于高位者亦然如此。

阿斯塔特不愿再去回想痛苦的事情,更不敢正视现在衣着华贵的阿诺格,他羡慕如今阿诺格的境地,迫切地想和这位前辈打好关系,可他站在阿诺格前时却眼神迷离,弯腰驼背。

最后还是阿诺格打破了僵局:

“跟灰狼一起行动吧,我还记得你,你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一定能跟他们打好关系的。”

他就这样带着士兵并入了“灰狼”,“灰狼”很大,大概有一两百人,他一走进“灰狼”的营地,里面就有好几个士兵站起身来欢迎他,文书官伊尔还要拉着他去跟士兵们相互认识。

他走过营地,手拿双手剑的骄傲勇士自称为骑士要跟他比试,两个疲惫的老战士带着部下要跟他握手,还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主动给他递来武器盔甲和椒盐卷饼。

“欢迎加入,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阿斯塔特听到这话后只能苦笑一声。

跟伊尔聊天的途中他了解到,他加入的是南方三角洲地带的瓦雷爵士,那是一个很有魄力的领主。据阿诺格所说,瓦雷奖赏分明,虽然他的家族在多年前遭受动乱,险遭覆灭,但他作为继承人却一改当地传统,他最终用铁臂将庄园扩展成了小城镇,将骑士领变成了小王国。

“这里可有不少我的功劳呢,哈哈!”阿诺格很自豪的摸了摸后脑勺。

“是吗?”

听到名字,阿斯塔特感到有些熟悉,他皱了皱眉头。

阿诺格看出他的忧愁,便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大把机会带他去见领主大人。

对比上一次见面时他仍在到处折腾时的疲惫相貌,现在的阿诺格看起来跃跃欲试。

阿斯塔特问阿诺格他的梦想是什么,阿诺格说他想要将灰狼变成一个传奇。

阿诺格说这次来低地有几件事要做,一件是奉中心平原军区长官的命令前来调查失火动乱一案,一件是去跟老朋友瓦雷叙叙旧,最后一件嘛,他倒是犹豫了一下,他悄悄凑到阿斯塔特耳朵边说:

“我要让低地的人民重新自由。”

3.

在一个月前,那时阿诺格才回到低地,就奉命带着手下马不停蹄前去低地南部军区那儿进行调查。可等到他到到达那里,周围早已变成一片废墟。

军区的情况十分糟糕:外围的防护林化作灰色的地毯,城墙表面就像马蜂窝,更不用说墙内,其中大部分的建筑被付之一炬,长官堡垒也崩塌摧倒,曾经高高挂在城头那华丽镶着金边的紫色双头鹰旗烧剩一半倒在地上。

“真是不忍直视....”

他身旁的士兵欲言又止。

“我得好好把这些情况汇报给亲王殿下。”

阿诺格带着士兵们走进军区,他们披上灰色的斗篷,自认在难民一样的自由民群中毫不起眼。

他们看见一些人收拾财物细软离开他们破碎的家园,看见卡西铎卫队的人在伺机勒索,低价收购手工艺品,看见一群群的常备士兵穿戴装备整装待发。

看着沿途菖蒲遍地,看着本该挺起胸膛的人们垂下腰去,他们心中感到无所适从的冰凉,就如同寒冷的井水一样往下沉去,翻腾不止,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们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走访定居点,几乎是挨家挨户地问,最终决定带着“南方的领主联合意图谋反”这一结论回去禀报。

但是他们在回去的时候不幸陷入了陷阱,被人伏击,全员都被俘获带走。

被关押在监狱里的第一天,有几个手下被拉出去,阿诺格能清晰听到隔壁牢房烙铁的滋滋声和人惨叫的声音。

被关押在监狱里的第二天,他们都被带上头套,什么也看不清了。

被关押在监狱里的第三天,只有阿诺格被带去一个房间,押送的士兵摘下他的头套。

他被强制跪倒在地,看到四周皆是身穿裘衣,手戴不知道多少枚戒指的人物。

坐在主位上的家伙露出两颗大金牙,他伸了伸手,旁边便走出两位领主来,他们走到阿诺格面前,对着他笑着说:

“阿诺格,我们是老朋友了。”

“是啊,罗德,还有你,瓦雷。”

阿诺德咬着牙说。

“看在大家认识的份上,不将你所知的情报汇报上去如何?”

瓦雷让士兵放开阿诺格,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不应该用如此粗暴的方式。”

阿诺格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他指着堆在门口那几个残缺肢体的士兵尸体,那里的每一个人他都能叫上名字,尸体上面还挂着帝国的勋章。

“抱歉,不过我想如果我们不那样做,你也没法在互相监视着的情况脱身吧。”

阿诺格没有回答他,他自顾自地开口说:

“请给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哈哈,无法拒绝的条件?哈哈!你没法拒绝!而且我想康科德爵士一定会满足你的。”

瓦雷和罗德再次相视一笑。

“长枪,准备!”

阿斯塔特举起手中沉重的长枪。

自从并入“灰狼”后,阿斯塔特的生活逐渐被忙碌所支配,他不仅要花费心思去记下每一个附近士兵的名字,还要时常跟他们做配合和模拟的战斗训练,这让本来作为领军者多年的他很不适应。

“保持阵线...举枪!”

但事实证明训练是十分有成效的,当他跟着前排站在战场中心,看着军区的重骑兵一次次在长枪海前逡巡不敢进,最终只能无功而返时,他不由得从心底里感到如愿以偿,并敬佩起既身先士卒又胸有成竹的前辈。

不过他发现阿诺格太依赖长枪阵了,他恨不得在每一场争端中都让自己的士兵用长枪填平敌人的战线,无论敌人是否拥有克制他们的远程优势——要知道低地的长官都非常喜欢用远程武器镇压缺少盔甲装备的叛乱,保留了不少常备射手。

这让阿斯塔特既害怕又不解。更令他吃惊的是,队伍中没有一个人持有反对意见,就好像他们都愿意如此为他而死一样。

有一次当他要从自己人的身上回收箭矢时,他看到昨天还和他们喝着小酒开着玩笑的伙伴变成刺猬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全是羽箭,长期见血的他却一反常态,痛苦地跪在地上呕吐了好一阵子。

他自然羡慕阿诺格手底下有这样的士兵,但他一直跟他自己的士兵们共进退,从来不愿拿他们的命开玩笑,推己及人,他下定决心要以此去跟阿诺格讨论个是非。

他走进营帐与他对峙,质问他为什么要置兄弟们的性命于险境,他却说:

“你不应该不懂,阿斯塔特,战争不是儿戏,总是要死人的。”

“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明明也可以放下那该死的长枪,举着盾牌上场.....”

阿诺格的脸忽然变得像生铁铸成一样的严肃,他指着阿诺格肩膀上的灰狼勋章说:

“记住!长枪阵是我们灰狼使用了多年的阵型和战术,我们的荣誉都来源于此,说的清楚一点就是,我们终究不是正规军,而要想在众多比我们要强的多的对手和敌人中脱颖而出,获得一场场胜利就必须使用它。”

“即便这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阿斯塔特反问道。

“你要知道,”阿诺格用力戳他的肩膀。“我们是佣兵,我们不战斗就会死,只要雇佣兵能抢到财物,什么都是云烟!”

“唉,很多年前我曾经问过兄弟们为什么加入我,他们只是指着旁边颗粒无收的土地祈求我!他们说,他们没有食物,他们是为了活着。”

阿诺格的面容放松了下来,他看着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的阿斯塔特,跟他说让他好好回去想想,于是阿斯塔特呆滞地走出了阿诺格的房间,许久没有说话。

但无论如何,在阿诺格身份和他们武力的双重威胁下,喧闹的军区长官们暂时闭上了他们的锣鼓和嘴巴,他们放下了五彩缤纷的旗子,将紫色双头鹰王旗重新高高挂起。在瓦雷爵士的指挥下,阿斯塔特等人势如破竹,他们很快就联合其他领主一起占领了大片土地。瓦雷对他们的服务也十分满意,于是要求与他们签订长期的雇佣契约,并派人给予他们一大箱银币作为预付金和报酬。

阿斯塔特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再次托阿诺格的福,战团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

阿诺格一直是个大方的队长,除了购买装备外,他将银币都分给了众人,还带着众人去城镇的酒馆喝酒。

大伙聚在一块喝着久违的美酒佳酿,闹哄哄的,佣兵们左拥右抱,有说有笑地打趣地拿着手上那几枚闪闪发光的银币,说要用这些钱去找个老婆,建个新家。

阿斯塔特对此不以为然,不过他看到一向严肃的阿诺格却也附和着他们笑,跟他们一起喝酒聊天,吐出心中不快。

在这段时间与士兵的们共同作战的过程中,阿斯塔特逐渐与他们熟络起来,凭借他还算帅气的面庞和得体的语言,也算是交了几个知心好友。

他心情不好时会去找伦特,他是擅长弹奏鲁特琴的吟游诗人,如今在军中充当军乐师。

他作战时总是跟一个老兵站在一起,那是擅使双手砍刀的欧若娜,前排骁勇善战的一员。

还有弩手布鲁和斥候赫特,这两个是调皮鬼,还总是喜欢偷懒,不过阿斯塔特毫不在意,总是和他们聚在一起聊天训练,一起取笑手忙脚乱的众人,真是好不快活!

据他们几人所说,阿诺格有个义兄弟,叫迈斯,他们一个与各地长官斡旋,一个悄悄地突袭敌人的营地,双剑合璧可以说几乎是天下无敌。

团里的人都很希望看看这另一位高手的风采,就像命运指引着一般,在阿诺格回去汇报的日子里,迈斯便接上轮班带着他的儿子迈克来接管他们。

与阿诺格对比,迈斯是一个缺乏活力的怪老头,而且经常嚼着东西,与他满头金发的儿子不同,他掉光了黑发,只剩下几撮白毛在他充满伤疤的头上负隅顽抗,他喜欢讲粗话和方言,不仅总是进行比阿诺格更严苛的训练,还脾气也很差,一开始让大伙很不适应。

他的儿子倒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总是去招惹年轻姑娘,又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光鲜亮丽,更像天天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总是要求跟战团的兄弟们比拼武艺,即便是在大伙洗漱完,早准备去睡觉后。

他毕竟是迈斯的儿子,看着他把骑士精神挂在嘴边但又有点学艺不精的样子,大伙一般都让着他,但突击队的小队长兹班例外,他每一次都会狠狠将他打倒在地,然后在他站起来后重复这样做。

“站起来!不要侮辱了高贵的骑士精神,它不是你用来随意炫耀的资本!”

兹班用力踢着倒地的迈克,可迈克却滚来滚去,就是不起来,这惹得众人大笑。

“每日一打哈,真有意思。”

阿斯塔特笑着看向他们。

“别小瞧了我,你这个土民兵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迈克滚着滚着滚到了墙边,这回他倒是没有退缩,他找准机会踩墙一下飞扑到另外一边,顺势起身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把长柄勾镰。

“喝啊!”

两人各自怀着愤怒和轻蔑再次杀向对方,迈克想绊兹班的双脚,兹班想将他揍得满地找牙,双方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战了不知多少回合,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就在两人交手许久不分胜负时,一个骑兵从远处骑着马疾驰而来,那骏马一边奔跑一边卷起路上两旁的树叶和尘埃。

阿斯塔特踮起脚尖,他看的很清楚,那是他们的分队长埃尔,他作为贴身保镖应当一直跟在阿诺格身边,可这回阿诺格却不在他身旁。

阿斯塔特心里泛起波浪,他远在营地里却能听见挥舞马鞭时夹带的吁吁声。

埃尔来不及减速,直到撞倒了好几个营帐才停下来,差点撞到正在战斗的两人。

“操你妈的,你他妈会不会看路!”

迈克拿起长柄勾镰恶狠狠地指着埃尔,可兹班一把就将他的刀打掉了。众人围将过来,抛开还在叨叨不休的迈克和兹班,合力将喘着粗气的埃尔从马上搀扶下来。

众人抢着递水给他喝,可他满头大汗,皱着眉头摇着一只手,另一只则不停地从马包上不知道翻找些什么。

最后,他翻出来一张印有火漆印章的信件,然后他开口了,那宣告如同预示死亡的轰雷般响亮:

“艰难截报,现在皇室已经认定这次事件为大规模叛乱,据闻陛下十分愤怒,要带大军亲临低地,若是反抗,老幼不留!”

4.

“顶住!给我顶住!”

十几个轻装骑兵呼啸着向战阵袭来,他们戴着用羽毛装饰的开面头盔,一边咆哮一边搭弓射箭。

弓箭射向战阵,只是瞬间便有好几个战士倒下,但是全副武装的长官带上面甲,骑在战马上疯狂挥舞着他的宝剑。

很快就有人补上了位置,随着两边树丛中伏兵的出动,那个长官迅速抓住战机,他骑马冲向前方,身后的战士全部都摆平长枪往前跟着他奔跑。

可敌人的骑兵敏捷地往后逃窜,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从头武装到牙齿的战士留在大路上,在士兵面前。

他们向佣兵们投出标枪,摩拳擦掌,盾牌连成城墙,一步步向战阵紧逼而来。

阿斯塔特被绊倒在地,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再一次劫后余生,手上沾满了血迹。

他蹲伏在地上,从身旁地上一具具残缺的尸体搜刮起来,那里几乎都是他的兄弟,而不是他的敌人。

他从断手断脚的兄弟的脖子上抢来项链,将它塞进裤袋,然后在无头的另一个弟兄衣服里找出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自从帝国的军势一步步靠近低地,与死神打交道再次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阿斯塔特开始怀念起几个星期前那训练的时刻了,他看着身旁那一具具尸体,不由得想:

‘还好我没偷懒。’

自接到消息后不久,帝国的先遣部队像蝗虫过境一样飞进了低地,与之前任何一次军事行动都不同,那些威武雄壮,身披金甲的皇家部队几乎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阿斯塔特已经听闻了他们一次又一次威胁当地长官和领主的威武事迹,也许那些没有马上提供军队表示臣服的人的坟头上早已长满鲜花。

阿斯塔特和兄弟们接受瓦雷的书信并辗转各处,他们有时蹲伏在树林间,有时袭击敌人的哨站,有时蹲在高大的红树后躲避敌人,有时甚至乘船与敌人的先遣队交战在芦苇荡之中。

虽然当地的小领主也会带兵前来救助,但阿斯塔特很清晰的看出来,他们绝对是慌了神——他们带来的部队疲惫不堪,装备更是残破不堪。

阿诺格却不以为然,他说那些小领主在军区长官面前都只不过是螳臂当车,更不用说他们现在的敌人是皇家从中心平原调集来的精锐部队了,他们人壮马肥,世间未逢敌手。

“但正是如此,我们要尽快找到与他们抗衡的办法,我不像那些懦弱的领主,我不想逃避,也不会逃避,但目前我们太需要一场大胜利了。”

阿诺格脱下面甲,喘着气讲。

“但愿如此,可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我们无法完全击败对方,而且我们还未能脱离包围圈。”

阿斯塔特擦了擦嘴角从地上站起来,将腰间的水壶拧开递给阿诺格。

“你说得对,阿斯塔特,我看你最近战绩不错,因此我决定......”

阿诺格接过水壶,狠狠灌了一口,舒张了一下面部肌肉,然后他吹了个口哨,便有好几十个战士跑过来集队。

“阿斯塔特!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他们跟你的队伍组成冲锋队,你们是我们怀里的匕首,我要用你们去一把插进敌人的心脏,明白吗!”

阿斯塔特和那些战士愣了一晌,但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齐刷刷露出笑容说到。

“明白,老大!”

“明白!”

“收到了!”

阿诺格让他们去跟其他士兵协调,让他们换上最好的武器和装备,负责大队的掩护和推进。

但即便是这样,从低地南部到中部的行军持续了三天两夜,不仅道路泥泞,而且每隔半天都会有人来骚扰,每次赶走他们又要付出好几个伤员的代价。

“丢掉所有不必要的东西,只保留食物和药品,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北方的 瓦尔-雷 地区!”

不等众人交头接耳,阿诺格带头将自己那满满一箱战利品丢弃,因此没有人不敢不跟随。

阿斯塔特跟在阿诺格身旁,他看到,即便大伙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没有吃过好饭,但阿诺格的脸依旧严肃,像是铁打的一样,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躯也仍旧坚毅,像铁打的一样。

敌人不断围追堵截,战团只能不停更换路线,但路越走越远,食物却越来越少,天气越来越潮湿,大伙的心情也和即将发霉的面粉一样越来越糟糕。

行军中不时有人发呆掉队,甚至还有人发急病倒下,更别说前几阵晚上粗心的迈克撞倒了队伍里仅剩的四季豆子汤,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刻稻草一样,沉寂的众人立马争吵起来,甚至举起拳头对向自己的兄弟。

阿诺格无可奈何,他只得将脾气最暴躁的几人扔进搜寻队为队伍寻找食物去,并且尽全力稳住局面。

阿斯塔特想,阿诺格也许会观天象,不然为什么在他望向晨星点点的夜空后信誓旦旦地跟大伙说明天就会有新鲜的食物呢?

“谢天谢地,赶紧!我们撤到村子里去,休息一晚再行动。”

战团的确在第二天到达了附近的一个村庄,士兵们解决掉了当地的驻军后便向当地的平民索要食物和药物,或许是大伙太饿太累了,村民们立即就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不过阿诺格当机立断将带头反抗的人抓了起来并公之于众。

“我们是为了完成解放低地的伟大事业,请各位父老乡亲不要像他们一样不识时务。”

阿诺格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他将宝剑划过他们的喉咙,大声说着这话,然后便没有人再敢说个不字了。

阿斯塔特不能确信这是否是个好的做法,他尝试询问他冲锋队的成员们。

他询问分队长,那个被称为“高塔”的哈默,可他神情严肃,注意力都都集中在手上的武器,他甚至没有正视阿斯塔特一眼,只是简单的说这是一个老生常谈,无法避免的问题。

阿斯塔特对他的态度不是很高兴,但当他看到他正在弯着腰,用力打磨着他们协调来的装备,还不停地将搜集来的柴刀装到木柄上做成武器时,也只能悻悻离去。

他去问迈克,讨人厌的迈克倒是反应激烈,他大声说那是他们活该,惹得一旁的兹班再一次揍他。

兹班揍了他好一会,看着大伙走过来他才停了手。

他被罚要半蹲在地上,旁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迈克一边吃痛一边嘲笑他。

阿斯塔特斥责他,他捂着脸说:

“我们当年就是因为这样才被迫出来维持生计的,没想到如今我们却要做这些令人讨厌的事情,啊,队长,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骑士呢?跟这小子在一起真的...好烦。”

阿斯塔特笑着离开,看见金发的欧若娜刚练习完刀法,倚在小屋旁正在休息,便打算问问她。

但她一听到提问就展开双臂,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姿势回答说:

“如果有其他选择我绝对会想去阻止老大的。”

包括自己的军需官在内,阿斯塔特又接连问了好几个人,但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最后也只能独自叹气,思绪万千。

5.

男人走进金碧辉煌的大殿,一步步朝前方走去,在终点是十几层镶嵌着珠宝的台阶,台阶顶端放着一张丝绸覆盖的泛着闪光的大椅,上面坐着那世间最高高在上的人。

“那里是你出生的地方,理应整个朝廷上除了那些长官没有人比你更熟悉那里了吧。”

“是的,我的陛下。”

男人走到台阶前,给他单膝跪下,他金紫色相间的长袍和绶带垂到地上。

“那么,告诉我这件事的真相吧。”

高高在上的人举起权杖。

“是的,我的陛下,据我所探,低地的确出现了一些事情.....”

男人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他被人邀请着离开,他和领头人默默的走着,晨星和太阳轮流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披上斗篷,一直走到一座不知名的山的山腰上。他们往山下看,山下长满了杂草,野花,枯萎的树木了无生气地挂在屋顶上,屋顶上的砖瓦也碎裂开来,再往下看去,只能见到青苔点缀的墙面,还有碎裂地,如同空洞眼眸般的窗户。

男人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绽开了笑脸,伸手指向他所看的地方。

“你看那里,我就说嘛,这破地方肯定还有人,我觉得依我的地位,我可以帮你们去提出建议,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如此极端.....”

可领头人摇了摇头,他对着男人指着山下那个反光点说:

“你再仔细看看。”

男人再一次往手指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小聚居地,他所指的人是几个士兵,其中一个士兵一把将一个年青的小伙子从母亲的怀里抢过,女人还没来的及抢回,另一个士兵又满面春风地从屋里搜出用破袋装着的粮食。女人阻拦不过他们,摔倒在地上哭着,喊着。

她还想要抓起沾满泥土的种子装进衣袋里,可下一刻第三个士兵一把将她抬起,往营地中心扔出一个火把,然后一路小跑,跟着前两个人消失地无影无踪。

男人脸红的像锻台上的钢铁,可那领头人继续说:

“你还记得这里吗,这里是我们之前兵戎相见的地方,那时拜恩死了,这里虽然仍然遭受战火,但是战士们的血肉滋养了遍地的繁花,人们喜爱这片肥沃的地方,所以即便后来我们的生活过的一般,我和新的爵士也仍然一起决定将这块地借给他们。”

“但是没想到仅仅十几年过去,这还没长成的韭菜竟然就要被贪婪的野兽们吃的一干二净了!”

他看向男人。

“你我应该都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光景了,我不想再多说废话,带你来这里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们需要一个人去打破纱窗,去带领他们走向自由和光明。”

“那个人是我吗?”

男人发问。

“是,也不是,你是这里最有这个能力的人,只要你想你就能带领他们去作战,你会获得他们的爱戴,会获得自己的城堡,会扬名立万.....

不仅如此,只要你想,我们也会支持你,但只有你想,我们才能帮你。”

男人没有再说话,他看着山下逐渐蔓延上来的火焰,听着山下难民的泼水声和呼叫声,手里拿起胸上挂着的帝国勋章,握紧了拳头。

“给我一点时间,我再考虑考虑。”

“悉听尊便,但千年前利夸雷姆城被火山石灰和烟尘覆盖的传说告诉我们,炼狱永远不会等人.....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不太安全。”

“大胆!”

一声怒吼传来,朝堂上的男人貌似意识到说错了话,他扇了自己一巴掌,说:

“....不!尊敬的陛下!请原谅我的莽撞!我重新说明,我的陛下,最后总结是,低地一切安好!”

“是吗,我对此表示极大的怀疑。”

高高在上的人从椅子上走下来,男人听见权杖落地的声音,听到金靴与宝石碰撞发出的响声,还听到上位者和众臣那狐狸般的笑声。

“陛下!.......恕臣无礼,古语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男人将头拉的更低了,脖子上的吊饰都敲出了声音。

箭矢再一次射入营帐,阿诺格从沉思中惊醒,他将桌上一份份追责文件和敕令扫到一边,拔起宝剑冲出去,他不停的叫喊着士兵,将那些刚刚惊醒的人扯到他们的岗位上去,咆哮着向那些小队长和传令员分派他们的任务。

他穿上士兵递来的盔甲,穿上皮靴,踩着泥巴跟其他人一起将马车和辎重载具推到道路口。

有东西吹得他的长发遮在脸上,他快要睁不开眼睛。

他攀到高地上眺望,晃着脑袋,手下意识的在胸前摸索,可已经没有东西能够拿起来。

6.

原来敌人一直穷追不舍,也许他们的野蛮行径对村民来说比巡逻队带来的威胁更甚,于是他们再一次被发现和包围,山坡上很快就竖起了一杆又一杆紫色的旗帜,数起来貌似有十几面之多。

阿诺格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重新提起精神,将阿斯塔特和他的冲锋队叫来。

他上下打量着身前这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在他们面前踱步走了好几个来回后,却不知为何面带难色,只得又叫了其他精锐的部下来。

挥舞着几个旗子的小队朝他们发起了第一轮进攻,幸运的是佣兵团早已做好了准备,因此轻易就击退了他们。

“这里!我打算执行一个计划。”

说罢,在其他人的掩护下,他蹲下来将手中遍布标记的地图揉开,对着众人讲解到。

“我们现在处在山脚下,而敌人在山顶的那里。”

阿诺格指了指地图上的那座山,其他人纷纷点头。

“而我需要你们从背后登上旁边山的山顶,在那里制造起进攻的迹象。”

阿斯塔特等人便悄悄朝山上爬去,这座山是村民从不敢接近的地方之一,听当地的人说,越往上走,就生长着越多种危险有毒的植物,而且据说山上还有能伤人的恶兽的老巢。

队伍里的土医生和登山家对这一传说很感兴趣,在路上一直喋喋不休,惹得阿斯塔特叫她们闭嘴。

果不其然,当他们一行人沿着小路爬上半山坡时,能见的野生动物越来越少,一行行错综复杂的荆棘像一层结界一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旁边还竖着一块写着“庶人与狗勿近”的石碑。

一些人只是看见这景象便不再往前,一些人则是惊叹于其上盛开的玫瑰,还有一些人甚至想要沿原路返回,纵使阿斯塔特怎样叫唤,都没能将队伍再前进一步。

阿斯塔特手忙脚乱,他看着自己那几个披着披风,寡言的老兄弟,又看了看吵闹着的不属于自己的士兵们,感到力不从心。

他大声呵斥他们,但那些士兵议论的声音盖住了他的训斥,这时,被称为“高塔”的哈默拖着锤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喝道:

“都停着干什么,跟着我上!”

他一锤子敲碎了石碑,并一如既往冲在前头,在他的鼓励下,刚才还停下来的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和工具开始清理道路。

“他一直都是如此吗?”

阿斯塔特苦笑着朝身旁的欧若娜询问,她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将灰狼比作一间房子,那么哈默就是一根顶梁柱,而且是最粗壮的一根,你可能没有见过他战斗时候的样子,但我跟你打包票他的称号绝不是白来的。”

阿斯塔特看向欧若娜指向的方向,那高大如同塔般的哈默身穿厚重的全身黑色盔甲,义无反顾的在前方开路。

‘真是勇敢的战士和领导者....’

他不禁感叹到,但还让他没来得及高兴,山下便传来了激烈的战斗声——那是第二次进攻。

“我们得快点,再快点!”

迈克听此便递给阿斯塔特鞭子,奸笑着让他抽那些偷懒的人。

他们转了弯,看见地上随处可见的碎骨,怀着担心的心情朝山顶奔去,山顶上伫立着一座遍布青苔的哨站,拦住了唯一的去路,上面摇摇欲坠的牌子上刻着某位大人的名字。冲锋队等人冲进了哨塔,却发现里面白骨森森。

众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将火把往长廊深处扔去,只听到一声怒吼,一只红眼灰身,比牛还大的猛兽朝他们扑了过来。一些人被吓得呆在原地,一些人则将武器举在身前。

那野兽一把撞开并立刻杀死了几个呆滞的士兵,但它看着武器阵也不轻举妄动,它不断地朝冲锋队嘶吼,硬是挣扎开了士兵们抛来的绳带,捕网。它狠狠地盯着士兵们,并且踏在骨骸堆上不断地徘徊着。

阿斯塔特指挥大伙聚在一起,在盾牌的缝隙间仔细观察,他很快发现这是一只带有稀有纹路的巨犬,它身上披挂着简易的护具和破破烂烂的罩袍,上面的紫色纹徽褪了大半。

‘应该是弗莱雅提那才有的....’

一股回忆又一次涌上脑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去首都的时候,他和父亲用两枚银币购买了门票并观看了大竞技场里的演出,那的战犬比这只还要大,还要凶猛。他还记得驯兽师出场的时候全场都在欢呼,他们一带就是十几只。那些巨犬在竞技场里的战士搏斗时横冲直撞,攻击迅猛有力,不仅是他们的重大威胁,也为竞技比赛提供了许多变数。

他不禁疑惑,想那些驯兽师是用什么方法去操纵这些人为繁殖的野兽的?而且有时候那些勇士好像也能让野兽暂时感到迷惑从而从他们的利爪尖牙下逃脱?

‘咚咚锵,蹬蹬蹬锵....’

真神回答了他的疑问,竞技比赛时的锣鼓和器乐声,金属武器碰撞的摩擦声在他耳边悠扬。

‘等等,这是?’

他转过头去,看到迈克的脸有些发青,他不停用短斧敲打着自己的盾牌。但这让阿斯塔特回过神来,他看着手里的武器,仿佛自己就是竞技场里的斗士。

阿斯塔特立刻给众人下达了命令,他吆喝着队伍上前,用武器敲打盾牌,发出“咚咚”的声音。这招果然有效,那猛兽竟然慢慢往后退去,眼神也变得迷乱起来。

“去死吧!”

“等等!”

兹班跳了出来,他说他心里萌生出了一种想要驯服这只野兽的想法,也许是因为这只野兽是帝国首都来的?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问大伙有没有人自告奋勇的,没有人回应他。

阿斯塔特状,便让乐师伦特拿出他的鲁特琴去演奏竞技场的乐曲。

“什么是竞技场的乐曲?”

伦特问道。

“就是首都大竞技场那......啊,我怎么忘了你们没...你就弹那些长官巡视时会演奏的乐曲!”

阿斯塔特回答。

“好,我试试。

伦特弹起他的鲁特琴,悠扬的音乐从他的手中传出,在狭窄的室内回荡。

兹班将双手剑拔出,昂首挺胸踏步向前走,本来就高大的他显得更加魁梧。

一开始那战犬还朝他吼叫,甚至朝他扑去,大伙都为他揪了揪心。

“别过来!”

兹班伸出左手跟巨犬搏斗起来,那战犬一次又一次朝他咬去,但每一次都会被他左手的臂铠挡住。

“你敢跟真正的骑士决斗吗!”

兹班一拳又一拳砸向战犬,沙包大的拳头很快就砸肿了狗的脸,那狗不得不脱离开控制,但仍然死死盯住兹班。

“加油,加油!”

迈克挑衅般地站到兹班身后给他欢呼,然后那狗仿佛就有了一点退缩。见此,大伙一拥而上站到兹班身后给他助威。

兹班一直与那只战犬对视,渐渐的,就好像他会说狗的语言一样,那只战犬的眼睛没有那么红热了,爪子收了起来,仿佛战意也慢慢消退。

兹班走上前去,笑着从口袋中扔出了食物给它,它眨了眨眼,立刻就吃了起来。

“看到了吗?真正的骑士在决斗中获得了胜利,它现在知道谁才是老大了。”

兹班吹了个口哨,用帝国一个要塞的名称称呼战犬——“德尔道夫”,他将它带到众人面前,拍了拍手掌,“德尔道夫”便乖乖地蹲下身子,像是在给众人鞠躬,这惹得大伙都哈哈大笑,他们也以鼓掌回赠给胜利者。

阿斯塔特也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这群佣兵的愿望了。他看着平日严肃的兹班难得笑得那么开心,他决心以后要好好问问他以前是不是养过狗。

等战团的兄弟们自信地从后门冲出哨站时,他们清晰地看到了敌人的营地和他们的旗帜。他们冲向营地,营地里理所当然的没有多少人,他们的到来让帝国的后勤部队毫无防备,他们只是一个照面便被俘虏。

等到冲锋队大呼着真神万岁,从敌人背后杀下来正准备展开一场恶战的时候,他们却惊奇的发现大部分敌人已经撤退,只在战场上,在阿诺格等人的车阵前留下了十几个俘虏给他们。

“那是什么?”

阿诺格指着被拴着绳子的德尔道夫问。

“那是从首都来的帝国的狗皇帝!”阿斯塔特回答他。

“哈哈哈!”

他们就这样欢呼着,带着俘虏,缴获的装备,十几面小旗子和一辆辆马车安然离开了此处,继续前往北方去了。

7.

历经艰辛,战团终于从帝国人的包围中勉强跳脱出来,他们一路沿着海岸线的树林彻夜行军,想要尽快赶到 瓦尔-雷 地区,以至于人人口干舌燥,新发的鞋子都要磨穿了。

三天两夜后的清晨,他们东倒西歪地行走,总算找到树林的出口。

阿斯塔特扶着树喘着气,他打开水壶想要给自己灌一口水,可水壶里什么都没有,他试图伸出舌头来舔祇树叶上的露水,也只是杯水车薪。

些许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的他睁不开眼睛,他将手举过额头,往前看去,远处是一座横断南北的大山。

阿诺格从他身边走过,看见阿斯塔特浑身乏力的样子,便笑着将自己的水壶扔给他。

他伸出手指向远方的一颗大树,上面钉着一块木牌,清清楚楚地写着 瓦尔-雷 几个字。

可一走出树林,斥候赫特就慌忙地从树上跳下来,然后战团的士兵们便看到那绣着双头鹰的紫色旗帜再一次逼近。

“做好葬身此地的准备吧!”

那领头的帝国小队长一边逼近一边嘲笑着。

“该死。”

阿诺格急忙让迈斯指挥搜索队拖延敌人,自己则指挥着部队前进。但敌人来势汹汹,投石和箭矢从后方不断袭来,砸在篷车和队列中,轻装的骑兵也伺机偷袭,打乱了后备队的防守。

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之中,只有阿斯塔特率领的冲锋队仍保持阵型,一部分人去追赶敌人,一部分能一直举盾掩护着车队向前进。

“快看,那是瓦雷的士兵!”

就在战团无序前进,眼看一步步走进敌人的包围之时,一个举着红底,野猪的旗帜的旗手令他们喜出望外,因为在他旁边边界线的标牌旁,是一只整装待发的部队。

站在部队最前头的是一个身穿厚重札甲,头戴尖角头盔,手拿重型骑枪的骑士,他一看到战团的出现,便立马举起长枪,指挥身后的部队上前。

“准备,射击!”

那骑士大喊。

“准备,射击!”

战团背后也传来喊声。

“小心!”

弩矢和箭矢同时从前后方朝战团射来,同时射倒了数十人,只不过倒下的都是帝国士兵。

众人只听到擦过身边箭矢破空的声音,吓得呆滞在原地。

等他们惊恐地回过神来,敌人已经四散逃离,一群重骑兵继续去追杀他们,而那个尖角头盔的骑士则骑来朝他们致歉。

这回阿斯塔特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英勇爵士,比传言中更甚,瓦雷爵士不仅高大威猛,而且在挂在他那宛若深渊般深邃的眼眸上是一行笔直如刀的眉毛。 

阿诺格本来还想专门向瓦雷介绍阿斯塔特,但瓦雷和阿斯塔特两人一见面就互相畅谈,上谈历史军事,下谈生活琐事,仿佛一见如故,倒是很快熟络开来。

瓦雷见状,便领着他们赶去附近的临时要塞开会。

会内早已混乱不堪,那粗犷的埃克哈特爵士用力敲打台面,愤怒地说他们必须要先发制人,但瘦削的高弗雷爵士却不同意。年老的莱贝雷希特爵士说他们士兵训练不足应该要暂缓行动,但年轻的威廉姆爵士又争执说他们应该先做好伏击的准备。

粗犷的爵士穿着深蓝色的盔甲,他两只手撑住台面大声吼道: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皇家的大军迟早会进入低地的!届时塔兰特地区的田园就会被掠夺干净!”

“我赞同”

年轻的爵士也说。

“盛产优质原木和羊毛的派克,佛洛斯特地区同样遭受威胁,埃克哈特,难道你以为大伙都不知道吗?”

瘦削的爵士将彩色的羽毛帽脱下,拿起孔雀扇子缓缓扇风,脸上看起来有些不满。

“是啊,我本来也以为你们知道,可是你们现在的样子,像是在乎的吗?”

“埃克哈特,我们老了,不打算亲自上战场。”

年老的爵士虚弱地说。

“爵士要担当起作为爵士的责任,贸然出击只会送命,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先祖为了这块土地付出的鲜血和生命吗?”

瘦削的爵士帮嘴,但埃克哈特别过脸去,不屑一顾。

“老东西,这可不像你啊,我记得你之前抢我的战利品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难不成你领地里那几个年轻的修女把你爽到下不来床?”

“哈哈哈哈!”

年轻的爵士笑道。

老爵士的脸被气的通红。

“埃克哈特!收回你的言辞,你不能如此侮辱真神的名义和骑士的荣耀,更不能在年轻人前草率地做一个坏的榜样。”

威廉姆听到这话,急忙的回问:“你有资格教训人吗?向竹竿一样的税收逃避者?”

“哈哈哈哈”

埃克哈特一边笑一边指着高弗雷,他说:

“我说便说,难不成老头子想,或是你还敢跟我决斗来着?哈,真是不自量力,要打便打!我的战棍可不会留情。”

“你...!”

高弗雷坐不住了,他扔开羽毛扇子,也气愤地将手撑在桌面上,两人紧绷着肌肉,目光好像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似的。

“好了好了,先生们,都打住,你们的英勇应该使用在战场上。”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瓦雷和战团等人走了进来。

瓦雷笑着对着几位爵士说:

我没有提前把你们请去领地做客是我的不周,我相信大家也都因此对我有些意见,但康科德爵士早已下过命令,在这里,无论如何你们都得听我的。”

四个爵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地从桌子上下来摆正领带,满脸堆笑着上前跟瓦雷打招呼。

阿斯塔特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几名爵士都是最近在低地叱诧风云的存在,虽然他们只是被称为爵士,但他们在纷争中投机成功,夺得不少领土,手下也都有着一只不小的势力。

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几位爵士的性格和喜好,决心以后要依靠他们将自己的战团做大做强。

阿诺格的部队也总算可以驻扎在此一阵子了,阿诺格很坚决的要将路途上的战利品和俘虏都送给瓦雷以示感谢。

在此期间,阿斯塔特感觉到, 瓦尔-雷 地区就像是世外桃园一样,不仅没有帝国的小队胆敢染指,也没有其他的纷争打扰他们,更何况,这里绿水青山,和瓦雷带给他的感觉一样,有一种很熟悉的怀念。

他跟瓦雷讲了自己的疑惑,瓦雷迟疑了片刻,便打笑着说他作为佣兵竟然还挂念家乡,真是有趣。

“不过,有家可回可确实是好事。”

瓦雷将领地里的通行证悄悄给了他,让他将这里就当作是自己的家乡。

他叮嘱他不要让别人知道,让他多逛几圈。

阿斯塔特望着繁华的领地,心里痒痒的,他下决心要在领地里走上个十圈八圈。

因为他喜爱石头,所以他绕着围墙走。

他一边走,记忆一边涌入他的心头,他隐隐感觉到,这里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故乡。

十年过去,他走过集市,想起以前这里还是一片草地,是小时候自己奔跑快乐的地方。

于是他尝试奔跑,但街道拥挤,很容易撞到人,于是他耸了耸肩,想放下脚步来静静欣赏,可商贩的吆喝和居民的吵闹又让他不能够安静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年幼,便从小贩手中买了几个小玩意后,悄悄离开集市去走田野间的小道,这里能让他的祖辈骄傲地抬起头颅,整个领地都因为这些肥沃的田野能够自给自足。

“低地多难得有这样一块种粮食的好土地。”--长辈们总是挂在嘴边。

他昂首大步地走过一片片农田,仿佛他还是这座领地的主人翁,但他只敢悄悄摘走几株野草野花,不敢打扰汗如雨下的农民。也许是因为牧师仍然和以前一样边巡视着田野边喝酒,阿斯塔特可最害怕牧师的唠叨了,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天真,于是他笑着离开田野,去探初长青涩果实的果园和含苞待放的花田。那芳香甜美的气息铺面而来,那生机勃勃中充满着含蓄的气氛像酒馆中躺在他怀里的女人,更像他眼前正蒸蒸日上的领地。

直到傍晚,阿斯塔特也没能走完领地一圈。他实在累的不行,一下不小心从小坡上滑下山去,从而还未到夜晚便看到了星星。好巧不巧,山坡下正是领地的坟场,那里伫立着唯二的大理石碑,上面刻着的名字格外熟悉,一个是他叔叔的,一个是他父母的,旁边还竖着一个大的木板,上面刻着一行大字:

“纪念动乱中白白牺牲的年轻人们。”

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墓碑前长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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